八八節。心痛著。數度

 八八節陪爸爸吃晚餐，這應該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，每年都有那麼一天的呀。可是我卻在 30 年後才有機會好好的陪爸爸吃頓晚餐。我們走到離台中老家10分鐘路程的百貨公司美食街，卻走了快 30 分鐘。現年83 歲的爸爸比起上次兩年前見他，此時的他老態畢露、摳摟著身軀、邁著小碎步，他跟我說：『怎麼我就走不直了呢！？』我的心，痛著。

爸爸的外食，只有到夜市吃熱炒，從以前的省簡、到現在的不在乎飲食，就讓他這麼隨便的吃著。陪他吃了兩次夜市的熱炒，讓我上吐下瀉不已，我直接跟他下了通牒，拒絕吃夜市，我告訴他吃點好的，好好對自己吧！於是父親節前的周末，在我即將離開台灣的前夕，我們一起去吃美食街的鐵板燒。他說：『好好吃，如果不是妳帶我來吃，我還不會來吃餐廳呢！』他的兩個兒子都住在 30 分鐘車程內，怎麼沒人帶他到餐廳吃飯呢？我的心再次，痛著。

這次回台灣是有大事要辦的。小弟在數月前就電話通知我：爸爸交女朋友了。聽說那位女友要爸爸登記結婚。兩個弟弟們擔心的是，爸爸名下的那塊每個月收租十多萬元的土地，他們覺得最終爸爸會人財兩失。於是又陷入了另一輪的家庭紛爭，對的，這就是一齣老套的本土狗血劇，兒子要賣地分產、老爸爸不願意，誰也不信任誰。20 多年不說話往來的兄弟兩人，現在站同一陣線，而我，被非常重男輕女的那個唯一女兒、什麼家產也沒分到的那個女兒，現在成了關鍵少數。我的心第三次，痛著。

我告訴我的老爸爸：『去交女朋友，只要你開心，有人陪你，當然好呀。再怎麼陪他，女兒也比不上有一個人能隨侍在側、能談心、能一起過日子。我跟他說：即使女朋友是為了他的錢都沒關係，只要你的錢能讓她快樂，那她也能讓你開心，這樣雙雙開心，為什麼不呢？還有啊，一定要對人家大方，到了這個年紀人家願意陪你，都難能可貴了，該吃好吃的就吃好吃的、該玩好玩的就玩好玩的、該買衣服買包包就買買買，反正就把你的錢花光光，能買到開心那都是便宜的了。』老爸爸說，他兒子罵他不正經！我問我的老爸爸：『你兒子以前交女朋友時，你有罵他不正經嗎？』雖然算不上富二代，但是拿著家裡的錢住豪宅、開公司的『好兒子』，能說出這樣的話。我的心第四次，痛著。

下午陪著爸爸到他固定週末聚會的朋友家裡小坐，看得出來爸爸的開心，因著我這次回來兩個月裡第四次回來陪他，他開心的喝了兩杯。走在回家的路上，他已經有些許醉意、步履蠻姍，卻又不給攙，索性我就跟他十指緊扣，他握著我的手不斷的捏著、放開、又捏、又放，突然就哭著說：『我的媳婦這樣對我，把我的雨傘丟光光，早上下雨我要出門，連一把傘都沒有。我女兒又要回去美國了！』此刻，我的老爸爸像極了一個突然想到傷心事的小孩，走在馬路上自顧自的哭了起來。牽起他握緊的手，我安慰著他，好好好，我們回家。忍住淚，我的心第五次，痛著。